我为什么离开英国

我在英国完成了硕士学位,接着,我决定做PhD,换一个地方。之中,不论是从中国的亲戚朋友,英国的旧相识,以及目前的新同学那里,我都得到了一个相同的问题:为什么不在英国读博士?

如果能用三言两语就讲清楚,我也不至于专门写下这篇文章。我试图把我目前所知道的事实以及我自己的经历描述出来。

中国籍PhD在英国的窘境

我曾经简短讲述过为什么离开英国的故事:

(1/4)英国博士生要交学费,EU/UK籍和其他国籍数额有别,后者比前者高四五倍甚至接近十倍是有的。就我当时的学校而言,带实验的理工科EU/UK学费约1600英镑每年,非EU/UK则是13000多英镑。如果阅读过一些英国的PhD招生信息,会发现许多都强调只收UK/EU国籍的学生。 — X (@qixiaoe) January 21, 2014

(2/4)原因可能(但不限于)有两种:1提供奖学金的机构明确规定只能录取EU/UK国籍学生,2老板拿到的奖学金是EU/UK rate,只能覆盖EU/UK学生的学费+生活费,负担不起高昂的外籍学生学费。如果非EU/UK籍能拿到全额,我得说是实力+运气,但有时实力过硬也未必能拿到。 — X (@qixiaoe) January 21, 2014

(3/4)在我当时小圈子的中国学生里,不少拿着EU/UK rate奖学金的同学,在全部奖学金外加房补(每年3500英镑左右)覆盖掉国际生学费之后,每月只剩400英镑左右,而英国签证要求每月最低生活费是800英镑。少数几个(5个左右)是全自费(生活费+学费全部自掏腰包)读PhD的。 — X (@qixiaoe) January 21, 2014

(4/4)那些拿着UK/EU rate的同学,他们父母会借一部分钱帮助他们完成签证,但之后多数也不好意思问父母再要钱,只能晚上去找零工做,即便家里的手头比较宽裕。问过他们其中几个是怎么想的,“有个读PhD的机会,不容易,即使奖学金少得可怜,我也会坚持下去”。我只能说我很佩服他们。 — X (@qixiaoe) January 21, 2014

事实上,在从英国得到奖学金的PhD学生里,并不是所有中国籍PhD学生都拿的UK/EU rate,拿full rate的也不是少数;他们可以从企业、欧盟或者独立基金会得到资助。甚至,出于鼓励人才流动的关系,一些资金来源(比如ERC)有个别还不能给英国学生。

临近我硕士毕业的关头,我的导师与他人合作,拿到了一笔资金,赞助的正好是我研究的课题。导师便顺水推舟地问我要不要接了这笔钱,“鉴于你非常熟悉课题,如果你要接这个offer,我们完全可以说服赞助者,让一个非UK/EU的学生拿下……只是,钱还是UK/EU rate的。”

于我而言,我的底线有以下几条:

  1. 25岁之前实现经济独立,不依靠父母提供资金过活。
  2. 用更多的时间专注研究,而不是白天研究课题晚上到餐馆刷盘子接私活。
  3. 能学习更多知识和技能,在可能的情况下多走多看。

基于自己的底线:

  1. (抵消国际生学费之后的)400英镑每个月的奖学金根本不足以使人实现经济独立。
  2. 除非找父母赞助,否则刷盘子接私活在所难免。
  3. 我有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,提供足够的资金,满足我的个人需求。

即便我非常幸运地拿到全额(税后1100英镑每月,外加每年3000英镑的房补),我仍然不会选择留下。下面就来讨论原因。

英国边境制度及边检经历

2012年我认识了cc,之后便开始交往。cc当时在荷兰读书,而我在英国。比较幸运的事情是,我所居住的小地方到阿姆斯特丹每天都有直飞航班。

英国不属于申根区,作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人,如果要去到荷兰(申根区),我需要办理签证,能办理到的最长签证是半年内允许滞留90天。

签证的花费,精力的消耗,拒签的风险,繁复的材料……虽然我个人办的申根签证也不少(半本护照用掉了),也从未有拒签记录,然而我依旧为上述的种种琐事头疼。

除此之外,我出入英国的10次旅行中,还有过两次非常不愉快的机场边检经历(所以对我个人而言,算下来比例是20%)。我被带到小黑屋里长时间地盘问,时长超过半小时。盘问之详细让人感觉像是扒皮扒得赤裸裸:把我的行李箱翻遍,找出所有的旅行和酒店订单,一个个去查信用卡记录和详细行程,甚至做某段行程的理由也要详细说明……同时被检查的还有其他英国人,但除了翻翻箱包,也不像我这样把整个旅行细节都扒个遍。我知道这是警察例行公事,并且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,坏事不做不会心虚,但这让我的感觉相当糟糕:就因为我的一张黄皮肤,一头黑头发,一本第三世界国家护照,我就一而再、再而三成为被怀疑的对象?

cc作为游客,在英国入境也并不开心:4次到英国,两次从爱尔兰首都——都柏林入境(凭有效英国旅行签证可从爱尔兰入境)几乎不被提问就轻松放行;然而在另外两座英国城市入境时,其中一个被问到详细的行程,另一个则把护照和所有旅馆订单全部复印个遍。

在我被两次搜查、cc被两次严格入境检查之后,我只觉得,即使这个国家里有许多可爱的人对我很好,但我真的不受这个国家欢迎,至少,制度上。

Summary

基于上述两点,我决定离开英国,换到另一个地方去生活。我无法想像,我仍要继续把那般生活——400英镑每个月的收入,被局限于单一课题的枯燥,繁琐的签证,严苛的边检等等——继续下去,3年。

后记

如今,如果我要乘飞机去见cc,只需要买机票,签证手续之类都不用办,旅行证件可以一直放在包里,极少会被检查,所需要做的就是预先在手机里存好登机牌,安检的时候扫描一下即可;比起这个国家的平均收入水平,我的工资并不高,但足够让我过得不错;学校的条件也很赞,不限量免费彩色激光打印、不限量免费茶和咖啡、价格低廉的食堂、多样的交流机会……这些在我之前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过。当然啦,好玩的老板和同事也是非常重要的。

不多感言,我不能预知接下来会是怎样,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