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哥本哈根洗澡之后需要做什么？

原创，首次发表于十五言，现网页失效，Mono 另有存档。现复制至自己的 blog 留存。

在一个有现代浴室的居住空间，人们在洗澡之后，需要做的通常是擦干自己的身子，穿好衣服，然后走出浴室。然而，在丹麦哥本哈根大区，如果你住在当地人家，主人很有可能会提醒你需要在洗澡之后做一件额外的事情，然后递给你一个水刮。

实际上，你在哥本哈根家庭里找到的浴室水刮，通常不是用来清理窗户的，而是用来清理洗澡之后玻璃或者瓷砖上的水迹。我的房东小心翼翼地提醒过我，在洗澡之后，我需要遵循以下 4 个步骤：

1. 浴室开门开窗通风透气。
2. 把瓷砖上的水用水刮扫到地板上。
3. 用毛巾把瓷砖上剩余的水滴擦干。
4. 把地板上的水用水刮扫到下水槽。

我住处的浴室有 3 面是瓷砖，所以澡后 4 步曲对于我来说可是个大工程，要完成下来，所需时间和我洗澡过程相当。这么做可不是因为我的房东有洁癖，如果你仔细翻看哥本哈根大学宿舍管理部门的网站，你会发现，澡后清理水迹是写进了他们的规程里的。那么，哥本哈根人民的澡后 4 步曲究竟是怎么回事？

这要从哥本哈根当地的水说起。丹麦的水质极好，自来水可以直接饮用，因为细菌等会影响人们身体健康的微生物含量非常低。哥本哈根的水主要来自地下水供应，于是问题就来了：哥本哈根地区的地下水中，钙元素含量极高——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极其严重的水垢，水垢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，以及少量碳酸镁。既然人们通常用热水洗澡，澡后的水温还热，热水（温度高）更利于碳酸钙的析出，如果不及时清理瓷砖上、玻璃上的水垢，各种表面上就会形成厚厚一层水垢，清理起来非常困难。

水垢对于人们生活的影响，还有非常直观的其他表现。比如讲：烧 3 - 4 壶水就能发现电热水壶底结了一层水垢，洗衣粉、洗衣液用量翻倍才能达到同样的洗涤效果，洗好的餐具如果没有擦干，过一阵就会发现很多水垢痕迹，咖啡机、洗碗机动不动就被水垢堵塞……甚至，有一次我家的马桶莫名其妙地漏水，水箱里的水会慢慢往马桶盆里漏，于是叫来维修工小哥（因为马桶顶盖不能直接掀开，否则我可以自己看……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），一看，水箱和马桶盆之间的塑胶垫圈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水垢，导致垫圈垫不实，从而漏水。我当时笑称，我的马桶漏水问题“极其有哥本哈根特色”。

如果我们对上文描述的情况进行量化，根据丹麦和格陵兰地质调查机构 (Geological Survey of Denmark and Greenland) 的数据，2010 年，哥本哈根行政区 (Københavns Kommune) 的水硬度是 18 - 24 dH，市中心 Frederiksberg 区的水硬度更是达到了 30 dH 以上。“dH” 是衡量水硬度的一个单位，中文“德国度”，它将水中的钙含量换算成相应的氧化钙的质量，1 dH 相当于每1升水中有 10 mg 氧化钙。根据丹麦的水硬度标准，哥本哈根区的 18 - 24 dH 是 “hard water（硬水）”，Dragør 区的 24 - 30 dH 是 “very hard water（非常硬的水）”，而 Frederiksberg 区的水则是 “extremely hard water（极硬水）”。

有些哥本哈根的家庭为了避免刮水的麻烦，在装修浴室的时候，只往墙面上打一层防水漆，浴室地板也尽量用更好清洁的材料铺上，所以乍一看还觉得浴室的装修很简陋——但实际上事出有因。有的家庭为了迅速除水，还在浴室的地板下专门做地暖，以利于水蒸发。有条件、有需要的家庭也会装上软水器来处理此类因水垢引起的棘手问题。

最后再讲两则水中的钙含量影响人们生活的真事：

1. 有些人无法承受用硬水洗头，原因是容易掉头发。我认识这样一位朋友，来到哥本哈根之后，自己买了一个塑料盆，每次洗头的时候要准备一盆“特制的洗头水”：先接好一盆热水，然后加醋。一开始这位朋友还受不了醋的味道，不过到后来，竟也慢慢习惯了。
2. 又一个朋友，在哥本哈根生活三年有余，已经习惯直接饮用自来水。当他离开哥本哈根，离开丹麦，去了一个软水地区生活，不出三月，便发现自己的指甲严重变软，软到试图去拉一个易拉罐，指甲就变形。之后去药店买钙片补充钙质，情况终于有所好转。我后来开玩笑说，“哥本哈根人民压根不用补钙，他们喝喝水就好”。